黑光铮亮的油漆,描着金边儿.那么纯黑而没有一根杂毛的两匹马,怕是一千匹骏马里也难挑选出一匹。
阿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会睡得这么死,事实上不过是等倦了,才打上一个盹儿,就这样,整辆的马车来到眼前,自己竟没有发觉,反倒是一片落叶,把自己给惊醒了。
马车正以缓慢的速度继续向眼前接近着,两匹马八只蹄子,敲打在路面上,不可能没有声音,然而显然声音却降到了可能性的最低程度。
这样看,设非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良驹,不卒为功。
渐渐地,这辆辔驾整洁,望之崭新的马车,越见清楚的来到了面前,赶车的轻扣缰绳,马车不偏不倚地就在麦家大门当中停了下来。
阿财暗自叫了声:“我的老天,别是那话儿来了吧。”
装设精巧,黄光晃动的两盏琉璃马灯,左右摇晃着,每一回晃动,也都使人能够更一次清楚地看见跨坐在车辕上的那个人——车把式,那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汉子。
只见他轻轻在车座上一跃,已如同一只大鸟也似地落在了门前。
阿财吓得“啊!”一声,转身就跑。
“站住!”这一声显然出自对方那个身着月白长衫汉子之口,阿财顿时就怔住了。
“是!”他转向对方那个人看着,“你……是谁?”借着门前的灯笼以及天上的明月,他总算把这人的脸看清楚了,由不住怦然一惊。
敢情这张脸,他早已经留有深刻印象,正是那一日麦府开仓赈粥时,大闹现场的那个人。
当时如非黄通在场,插手管了这件闲事,简直还不知何以收场。
事后由表七爷嘴里传出,这人姓祝,乃是跟随金翅子手下之人。
这一霎的忽然出现,不用说,阿财也就可以想知是怎么回事了。
“小子,这里有份贴子,带进去交给你家麦大爷,就说好朋友问候他来了。”
一面说时,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,骨骨碌碌直在眼眶子里打转,随着他平出的手势,“嗤”一张大红拜贴直向着阿财面前飞到。
阿财慌不迭双手一接,托在掌上:“是……我这就去。”
嘴里说着回身就跑,由耳门里窜身而入,还跄了个跟头,不经意一只手把他由地上挽了起来。
阿财抬头一看,认出了是官府来的大捕头神眼杜明,另外六名劲捕,左右齐立,清一色的厚背鬼头刀,闪着白晃晃的刀光。
“什么事?”杜明其实已听见了,“是点子来啦?”阿财结巴地道:“来,来啦!这里有一份贴子,说是要呈给咱们老爷……”杜明冷笑了一声,接过贴子来,上面是一只展翅金鸡,下面一个“拜”字,除了这个字以外,再也没有第二个,连上下款都没一个。
神眼杜明负责看守第一道门户,一下来可不能松了劲儿,怎么也得撑下去,好在里面有得力的接应,不信自己就挺不下来。
看着这张拜贴,杜明心里发冷,点点头说:“送进去给麦七爷,这里没你的事。”
阿财答应了一声,撒腿就往里跑。
神眼杜明哼了一声,关照身边人道:“开开门,咱们不含糊,见见他是哪庙里的神?”两名捕快应了一声,打开门栓,隆隆声中,已将两扇沉重的铁门推了开来。
神眼杜明所以有这个胆子,全在胸有成竹,当然他也知道,要是只凭自己的能耐,是万难阻挡对方来势的,既然各方配合,后面又有接应,可就另当别论。
大门打开,首先映入眼帘的,就是对方那个下书人——祝天斗。
对于杜明来说,祝天斗这张脸是陌生的,四只眸子一经交接,姓祝的嘿嘿连声冷笑着,双方随即开始了对答。
“原本这里还有六扇门的朋友,失敬,失敬。”
“好说!”杜明一面打量着对方道,“尊驾是——?”“无名小卒,不值一提。”
“哪位是老金鸡——老当家的?”话声出口,神眼杜明一双锐利的眸子,已经注视向街心那辆油光铮亮的黑漆马车上。
“嘿嘿!”祝天斗那双“三白眼”眨也不眨地盯向对方,“你口头小心一点,敝上正确的大号是翠羽金鸡,你也可以称呼他老人家是金鸡太岁,舍此之外,并无别号。
第一次初犯,我饶了你,再要不听,哼哼,只怕你吃饭的家伙就保不住了。”
神眼杜明公门里当差,昔日何等威风,眼前尤其是在手下六名捕役面前,被对方一个身分不明的人,口出不逊地教训了一顿,一张脸顿时涨了个通红。
这口气要是咽下去,今后这个差事可就别想再混下去了。